天启二年（1622年）八月十六日，明熹宗朱由校领着全体内阁大臣把孙承宗送到崇文门外。

(资料图)

行前，亲赐尚方宝剑。这一次，他希望老师不负重托，还帝国一个完整的辽东。

北京崇文门一角

就这样，蓟辽督师上路了。

没多久，这位美髯飘飘的奇男子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硬生生地把国土朝关外推了四百里（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

连山、杏山、宁远、锦州、右屯、塔山、大凌河、小凌河一座座熟悉的城池再度回归。消息传到北京，老百姓欢呼雀跃，朱由校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却暴跳如雷一一和孙承宗多次交手，明面上并没吃亏，可抢来的土地为何总是守不住呢？

从此，努尔哈赤下令：停止行动一一他明白，如果再不知死活地轻敌冒进，等着他的将是再一次回到冰天雪地。

而孙承宗好似穿着软猬甲，没有丝毫破绽，期间，不声不响地筑成宁锦二百里防线，让努尔哈赤伤透了脑筋。

孙承宗画像

这年正月，全国各地的官员爬山涉水、齐聚北京，接受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考。

袁崇焕由于成绩平平，只能回到福建邵武继续做自己的知县。

然而一个人却盯上了他，这个人就是都察院御史侯询。侯询告诉他，我已经奏请皇帝，皇帝同意你留在京城，去兵部职方司当主事（御史侯询请破格用之）。

这一年，袁崇焕38岁，幸运之神从天而降一一之前，他曾多次和退伍士卒们侃侃而谈，特别是辽东之事，让无孔不入的御史们早有耳闻。

说来也巧，此时，王化贞刚刚丢了广宁，致使辽东形势急转直下。

接下来，袁崇焕做了件诡异的事：一人一骑不假外出，在沃野千里的关内外巡视了一圈，不久，回到北京，说出了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一一给我军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守住这片地方。

辽东正需要这样的勇士，于是袁崇焕被破格提拔，升任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关监军。

从此，袁崇焕生也辽东、死亦辽东。

袁崇焕画像

在前沿，孙承宗和努尔哈赤继续对峙，后金军看似张牙舞爪，实际不敢往前一步——努尔哈赤梦想着，要是有谁能够帮他拨掉眼前这颗钉子就好了。

不久，努尔哈赤梦中的那个人出现了，他就是明朝的超级巨宦魏忠贤，号称九千九百岁，掌权后糊弄朱由校，横扫一切敌人，在朝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当他收拾完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后，便把矛头对准东林党的最后一个大佬：孙承宗。

然而孙承宗是帝师，皇帝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就这样，东林仅存的硕果就算保住了。但条件是孙承宗必须辞去督师这个职务，离开辽东。

此举正中魏忠贤下怀，挤掉孙承宗，还可以安插自己的亲信，于是高第便走马上任。

魏忠贤画像

史料明确记载：高第是个怕死鬼，是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

刚到辽东他就干了件天地不容的事一一突然放弃孙承宗苦心挣来的四百里沃野，命令明军全部撤回山海关，对努尔哈赤拱手相让。

举国哗然、努尔哈赤也哗然（实际偷着乐）！

不过，有个人却坚决反对，不用猜这个人就是宁前道一一袁崇焕。

他向朝廷上书：

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可必。

他希望践行孙督师的战略：先防守再反击，拒不撤军，与此同时，对着苍穹宣誓：

宁前道当与宁、前共存亡！如撤宁、前兵，宁前道必不入，独卧孤城，以当虏耳！

好个袁崇焕！

辽东形势图

宁远像座孤城一一袁崇焕被高第撇下了。

在宁远，守军不足两万。袁崇焕日夜不停地干着几件事，只为等着努尔哈赤的到来。

1：修城墙，敌诱不出城，敌激不出战，归根结底：严防死守，直到一兵一卒；

2：画地分守：总兵满桂守东面，副将左辅守西面，参将祖大寿守南面，副总兵朱梅守北面，自己坐镇鼓楼，督战全军；

3：修台护铳，架起红衣大炮（葡萄牙进口、货真价实），这批西洋大炮将轰残努尔哈赤；

4：坚壁清野：中国古代战争史上最悲壮的战术一一毁掉城外的房屋、庄稼、菜园，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充饥的食物和睡觉的房子，当然，自己也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凡此种种，与宁远共存亡。

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22日，努尔哈赤率军20万（实际六、七万）兵临城下。

宁远守军孤单地和努尔哈赤展开了殊死决战，袁崇焕身着盔甲站在鼓楼上，看着后金军的冲锋，看着红衣大炮升起的长烟，看着将士无畏生死的拼杀……

宁远城红衣大炮

他坚定：信念不息，勇气不止，就可以战胜敌人，匡复河山。

若不是篇幅问题，真想写写真实的战争场面（致歉）。

第四日，一发炮弹落到了努尔哈赤的中军帐，后金军鬼哭狼嚎，突然撤退，兴许就是这枚炮弹炸残了努尔哈赤。

袁崇焕大获全胜，史称“宁远大捷”。

此役，《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

帝自二十五岁征伐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惟宁远一城不下，遂大怀忿恨而回。

不幸的是，努尔哈赤趁着海面结冰，转身血洗了30里外的觉华岛一一即便十里冰壕也没能挡住这场残酷的屠杀。

袁崇焕一战成名，但却让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刻骨铭心。

觉华岛图片

宁远大捷后，袁崇焕升任兵部侍郎、辽东巡抚。同时，关宁防线上添了个锦字：即关宁锦防线。接下来，袁崇焕和新对手皇太极相互试探，处于拉锯之中。

时间来到天启七年（1627年）正月初八，后金军突然出兵朝鲜，不到两个月就拿下平壤，朝鲜变成了后金的附庸和盟友。

笔者感叹：皇太极的出兵时间拿捏得十分精准（汉人的传统春节）；如果此时袁崇焕率领关宁铁骑攻击沈阳，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也许历史就要改写了。

但逝者去矣！历史本身就没有如果。

五月初六，皇太极第一次领兵六万，分三路大军合围锦州。

他的本意是先拿下锦州，再取宁远，接着叩开山海关……长驱直入。

然而在锦州他遭遇了赵率教，赵率教同样坚守不出，利用城坚炮利之势和皇太极打了一场热仗。

锦州在后金军的狂攻之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一一赵率教请求袁崇焕支援，一万关宁铁骑驰援而来（佯称还有后备十万）。

就这样，锦州以较小的伤亡，获得胜利。

锦州旧城墙一角

原以为皇太极会打道回府，没想到他却逆向思维扑去宁远，与此同时，逆向思维的还有袁崇焕一一这一次他不再坚守，而是命令四万将士在宁远城下严阵以待。

这是几十年来，明军和后金军为数不多的正面对决，只因袁崇焕持着三样法宝：红衣大炮、关宁铁骑和胜利的东风。

宁远城外，战马对战马，弯刀对铁剑，红衣炮弹若盛开的梨花，一个上午战斗结束，皇太极铩羽而归（战斗场面略）。

皇太极很不甘心，于是再次调头攻打锦州，赵率教同样用深挖的壕沟和漫天的梨花教训了这个桀骜不驯的狂人。

后金军死伤无数，皇太极仰天长叹：此生还能去中原吗？

六月五日，皇太极撤军，明军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史称“宁锦大捷”。

高第抛却的土地被袁崇焕再次夺回，辽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在这里得感谢孙承宗，感谢袁崇焕和千千万万个守护家园的勇士。

宁锦大捷不久，袁崇焕和孙承宗的结局一样，遭到了阉党头目魏忠贤的构陷，有所不同的是袁崇焕选择了辞官。

宁远古城一角

历史千折百回，天启七年（1627年）七月，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登基了。

这位同志异常勤奋，立誓必挽狂澜、重振河山一一启用东林人士，八十三天铲除阉党，相信家国一定会迎来转机。

然而辽东是块伤疤，有谁可以阻止后金军南下，守住这道屏障呢？

不久，袁崇焕收到朝廷的圣旨：升他为兵部尚书、督师蓟辽一一这个官职大破了天。

七月十四日，朱由检在紫禁城召见袁崇焕，即平台召对。

朱由检问袁崇焕：如何平辽，何时平辽？

袁崇焕回答：计五年，全辽可复。

朱由检欣喜若狂，此时他对这位将军无比信任，他坚信袁崇焕一定办得到。

平台召对时间很长，午饭后，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质问袁崇焕五年真的能平辽吗？

袁崇焕回答：聊慰上意一一逗他玩玩一一袁崇焕官太大，飘了。

许接着说：到时候皇帝问你要成绩单怎么办？

袁崇焕这时候才觉醒，背心惊出一身冷汗，为此，明史用了四个字一一一怃然自失。

崇祯皇帝画像

海口已夸下，袁崇焕试图要军饷、要人事权、要后勤保障、要朝廷的幕后支持，朱由检立马召开现场办公会，要求各部、各司一一照办。

袁崇焕惊呆了，知道覆水难收，索性再向朱由校讨尚方宝剑一一只得破釜沉舟、姑且一试了。

蓟辽督师再次踏上征程，去往辽东。

由于篇幅问题，请让我略去袁崇焕摆平辽东大营因闹军饷而引起的兵变，直接跳到两年后的皮岛。

守备毛文龙驻守皮岛六年，手握三万军队，因地理位置特殊，掌握着这一带的海上贸易，而且雁过拔毛、所以从上到下富得流油。另外多年的摸爬滚打已晋升为当朝一品武官。

毛文龙是名猛将，排兵布署自有一套，但桀骜不驯，没人能治得了他，历任辽东大员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一个原因：皮岛在后金的腹背，毛文龙像一枚锲子随时可以让皇太极血溅当场。

然而袁崇焕为了五年平辽计、保持绝对权威，把毛文龙引诱到到双岛，在一个山坡上扎下营帐，控诉其十二大罪行，用尚方宝剑取了他的人头，史称“擅杀毛文龙〞。

这一剑让朱由检“惊惶不已”；这一剑让皮岛离心；这一剑再次唤醒了皇太极；这一剑让袁崇焕一步步滑向深渊。

双岛图片

崇祯二年（1629年）十月，毛文龙被杀四个月后，皇太极又来了。

这一次，他率人马十万，不走关宁防线，而是翻山越岭、绕道蒙古，跨过长城，当明军有所反应的时候这支队伍已到了遵化。

后金军所过之处哀魂遍野，老百姓被洗劫一空一一四百年后不得不惊叹，此次绕道蒙古皇太极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难道他就不怕袁崇焕转身回救，京兵倾巢出动让其腹背受敌吗？

但皇太极做到了，因为他敢以葬身鱼腹为代价；因为他不想再呆在那个苦寒之地；因为他想洞穿中原。

十一月五日，袁崇焕领着关宁铁骑回援，本想在蓟州拦住皇太极，可皇太极不管不顾，绕了一圈后转身直扑北京。

朝廷随即下令命袁崇焕在昌平、三河一带布防一一这是北京的最后一道防线，然而袁崇焕却没有执行，而是紧紧跟随在皇太极身后。

十多天来，两军把京郊绕了个遍，最后袁崇焕于十七日到达北京，巧合的是，皇太极的十万大军也于当日尾随而至。

朝廷慌了，京城百姓群情激愤一一袁崇焕引狼入室，意在葬送河山。

令人震惊的是，袁崇焕以部队长途奔袭为由，要求朱由检允许官兵入城休整一一他想利用北京的城防拒十万大军，实现稳固防守后，侍机反扑。

朱由检断然拒绝一一你是皇帝也会拒绝，何况擒王之师已在来京的路上。

紫禁城一角

写到这里，本文也快结束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左安门下军队列阵，袁崇焕亲自挥着刀剑发起冲锋，整整一个上午，北京城战马嘶鸣，回响在天际，勇气或会战胜一切，皇太极败了。

四天后，袁崇焕被守卫用篮子吊进紫禁城，朱由检再次召见，和他作了一次长谈。

关于细节不再赘述，结果朱由检以“擅杀岛帅”、“与清廷议和”、“市米资敌”等罪名，决定对袁崇焕动酷刑一一凌迟。

1630年9月22日，袁崇焕被绑缚菜市口，遭剐三千多刀，刽子手抛下他身上的肉，任由百老姓生食，京城不萧杀，反而一片欢腾。

袁崇焕走了，当锦衣卫去抄他家时，却发现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袁崇焕影视剧照

历史就此打住，那袁崇焕到底是英雄还是卖国贼呢？几百年来，人们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在笔者看来，袁崇焕是个凡人，更是那个时代的一粒流沙，只因他做成了真实的自己。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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